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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时间:2015年01月23日 星期五
因循不觉韶光换
来源:丘美煊   发布日期:2019-10-12   字号:T|T

因循不觉韶光换

不知不觉间,已是2019。新中国成立的第70个年头。

而我如今已满三十六岁,第四个十年已近在咫尺。

“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,五十知天命,六十耳顺,七十古来稀矣。”出于对时间的敬畏,我们总以“十年”作为人生的刻度,以此总结过去的是非成败,也借此展望未来的荣辱兴衰。

新中国诞生70载,我们耳闻目睹了诸多奇迹,也见足了身边百姓欢喜,我再讲也不见得会比别人的精彩——人至中年,面对再欢腾的场面也不及年轻人心中的新鲜和热烈。

年轻人自是蓬勃的生命

我生在八十年代的农村,在我来城中成为一名教师之前,我家极少有人来城中。对小时候的我而言,赶集的天去一趟镇子就是顶好的,胳膊黝黑的孩子们挤在拖拉机上前面一刻也不能安分,家里有二八大梁的,父亲就让他坐在前面的横梁上,可以赚足小伙伴的目光。

当初城市中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即便是我的祖父也难以描述——他实在是个地地道道的的农民。他经历过乱世,曾在炮火之间死里逃生。他常常在酒后说起往事,兀自抹了一把皱巴巴的脸,道:“以后可以安心种田啦。”对于他们这一辈的农民来讲,新中国成立的切实感触,来自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种田。而到了我的父亲一辈,种田也种,但却更多了一份对城市生活的期许。

新中国成立的70年,不仅可以从城市的发展中看到国家的成长,还有我出生的农村。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思想观念的不同,有时是比看盖高楼大厦更微妙而有趣的事情。

到父亲这辈的农村,有知识文化的人似乎愈发比别人有一点优越的不同,讨论拨款的分配、来年的收成、气候的变化,尤其到了给在外做活的人写回信时,女人拉着小孩立在一旁,有文化的人便得以配擦得干净的木桌长凳,桌上放一只筛满茶的瓷杯,伏在白纸上写写画画。

父亲在成家后还在外求学,与家的联系全靠一周一次邮递传送的信件。母亲不识字,要回信时,只能叫人来写信。总是把在一旁玩闹的我,叫到旁边看。几岁的孩子,最是坐不住的时候,不多时手摸到桌边的墨水瓶子上,她把瓶子一夺,呵斥一声“别捣乱!”黑墨溅了我一手一脸,糊了几张晾在旁边的信纸……之后回家路上,母亲牵着我的手,道:“你以后必须要会自己写信。”

母亲是希望我能成为文化人的,不过具体什么程度才叫“有文化”,其实她也说不上来。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母亲在桥上碰见县里派来的两个工作人员,一男一女,穿了工作服,手里拿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从溪里抠的泥巴。

男的问:“请问你们这条溪的源头在哪?”

“啊?”

“他问你这小河的水哪里流过来的!”

母亲的认知,局限在三个村以外,还是道听途说。

他们其实是地质局派来的两个人。八十年代末,不仅城里忙着搞改革开放,农村也得抓紧。父亲去村长家和那两个人七七八八说了大半天话,太阳下山才送他们离开。傍晚上饭桌,他喝了一口鸭肉汤,说:“你得考上‘大学’”,又抿抿嘴,“光读‘小学’不行。”

“大学”是他今天才学到的一个新名词

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。八月末,一丝初秋的气味也无,我带着铺盖要去福师大报到,出门时母亲老怀疑我漏了东西,收收拣拣又是一包新添的。我身上已然挎了几个袋子。叫了一辆农用车送我去国道,要先去龙岩住一晚,才能赶第二天一早的绿皮火车。父亲起先一句叮嘱我的话也无,而当我快要看不见家再次回头时,才发现了倚在门框上,注视我离去的他。

梁实秋先生在《清华八年》里回忆自己离家求学时,说自己的心境类似于“第二次断奶”,我虽不至于这般难以割舍,但现在回忆起,似乎隐隐有一丝涩味。

如今,我从大学毕业又过了十四年有余,期间十四年中国的发展,又是数番新的变化,我的父亲母亲实在不能理解的许多新东西新名词,到了我这一代却是人人几乎见怪不怪的社会潮流。时代的列车卯足了劲往前冲,当我们拼命追着登上车,喘着粗气庆幸自己不曾掉队时,亦错过了车窗外瞬眼即逝的风景。

新中国发展七十年,让我感叹的不仅是眼前林立的城市,更多的是背后中国几代人,一步步走来,皆是一个个中国家庭代与代的更迭和新生。因为他们的存在,七十年的岁月里裹杂了一丝独特的人情。

祖父不在人世已久,父亲差不多以新中国同龄。他所见的一切,从未在梦中发生过,他说,“你们这代人最幸福。”而我,面对自己的孩子,也告诉她,“你们这代人最幸福。”

“一代人终将老去,而总有人正年轻。”而这些绵延不绝的生命,正是在新中国的庇荫下,成为最幸福的一代人。

少年不管。流光如箭。

因循不觉韶光换。

至如今,始惜月满、花满、酒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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